深夜,窗外的天是腥红色的。漆黑的楼房,在远处拥挤着,它们在等死。车辆无声地挪着一点一点的灯光,在立交桥上,有立体的构形。这是世界末日的布景吧。我也在等死。
有那么一段天真的时候,我觉得人类多么伟大,在一颗寂寞的星球上,无视宇宙的浩瀚,搭建起了弥足骄傲的文明。就像一个婴儿,砌好了自己叹为观止的积木,想取悦父母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是个弃儿。
我有很多同类,他们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说,这些楼房都是他们建造的,有避雷针,有排水系统,有恒温系统,有运输系统,是根据成熟的建筑理论以及高妙的建筑美学建成的。他们还告诉我,那些车辆都是从高度自动化的工厂里出来的,工厂和机械也是他们造的,他们还雇佣工人,销售产品,遵循着复杂的社会学关系和金融理论。就连天上的那个大洞,也是他们捅的。“那一次,我们造了个大棍子,几十亿个人齐声吆喝着朝上捅,才捅破的。”他们邀请我也加入到他们的秩序中来,一起创造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文明。我听着觉得挺热闹,但当我偷看他们每每一个人的时候,却是在哭泣。
原来他们也是寂寞的,装作很热闹,只是因为心里空虚得害怕。我和我的同类,是宇宙正反物质不守恒时,错误地被抛出,而后被遗弃的尘埃。
规则无疑在运作;深夜里,天空淌着血,窗外不停地闪电,巨大的雷声盖过了电动机和柴油机的声音。暴雨要来了,这是世界末日的布景。谁都知道自己在等死,但是谁也不愿意承认。现在很危险。
在这片未来的遗迹上,文明默默地掐算着时间,慢性地死去。
10年5月23